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害怕过春节了，害怕那种守不住旧岁只守得满心空虚的困窘、无奈又无趣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 昨天是母亲的生日。她年轻时，外公外婆视其为掌中宝贝，所以尽管腊月事务繁忙，尽管日子过得捉襟见肘，他们每年总要给她象模象样地过上一次生日。后来，她有了自己的家，有了我们，通常会精心筹备着家里其他人的生日大餐，自己的生日却没人记得起来。她从来都不会给大家任何暗示，更没一点点抱怨。直到有一年，我们觉得自己长大了，该为母亲做点什么了，才想起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，凑足一张年画的钱，让父亲帮我们写上祝福，偷偷地挂在她的床头。我至今还记得她发现之后满脸的幸福、甜蜜与喜悦。以后每年生日，我们都会送上一份礼物，开始专门为她准备一些特别的饭菜。

         已经有五年没回老家过年了。今天我又被一老同学问起，只好搪塞他说老家太冷，孩子太小，不习惯；他接着问，老父亲在哪里过年呢？父亲依然守在老家，不肯外出过年，仅有一年跟我一起，老家的房子上了锁，空了一年。原来总以为，一幢破房子没什么值钱的家当，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。父亲也从来不反驳我，只是沉默。上次回家，我又跟他提起来这边过冬，屋子里有暖气，比老家要舒服得多。他照例执意不肯，这回补了几句，“我在世的时候过年还是要在老家的，可以按照老风俗来接祖祭宗。等我走了之后，（你们）也就全丢了！”父亲曾是很唯物的，他也一直以此自居，甚至有一点点骄傲。但他的此番话，让我对他曾有过的误解甚至怨恨全化为乌有。我突然明白，他向来对此保持沉默的苦衷，那或许是因为尚且未与我交待的一份承诺，亦或许是他为人子孙的一种坚守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一向没有性别歧视，甚至在妞出世的时候，以为我有些失落，还寥寥几句来宽慰我。上次聊到深处，他竟然说，等妞将来大了，如果可能的话，生养两个孩子，无论男女，让其中的一个随母姓。那一刻，我终于体会到他的无私与宽广。我别过头去，不让他看到我眼里滑落下来的两行泪。个中滋味，其中原委，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
        这些事情已经过了一段时日。近些日子我神经敏感又脆弱，夜里很难入睡，又很容易被惊醒，情绪低落的时候很有抑郁迹象。今晚我问了妞一句“要是爸爸突然去天堂了怎么办？”她答了一句“那我就去找妈妈”，随后又补问一句“去了天堂是不是就不再回来了？象我奶奶一样？”我说是，她没有其它的反应了。她还很小，而我们的生活中有许多可能的不测，记下这些琐碎的小事，权且当作另外一种形式的纪念吧！要是母亲在世，一定会臭骂我一顿，并会趁除夕夜拿些卫生纸来擦净我这张臭嘴的。

        那就拿这些不吉利的话权当是放屁吧！